2020年正月初一。一大早，溫洪接到幾個電話：“溫老板，正月初三的八桌年酒不辦了”“初四，我們預定的36桌婚宴取消”，壽宴、滿月酒、聚會取消……那么多人退了？看新聞才知道武漢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的嚴重。正月初一晚上，他就主動給一些客戶打電話，退酒席，退定金。到晚上九點半，除鐵哥們余小斌外，其余客戶定的宴席都取消了。

　余小斌家住縣城郊區(qū)，提前三個月就在溫洪的瀘城大酒店定了正月初四兒子的婚宴。初一晚上十點，溫洪正要給余小斌打電話，電話響了：“我知道現(xiàn)在的情況，我只有這一個孩子，婚姻是終身大事。兒媳后家是江西的，幾個親人和伴娘，初一就到了我家。朋友就算了，就親戚聚聚，六桌可以不？不放鞭炮，婚慶公司退了，就簡單舉行一個婚禮，不用麥克風……”“小斌，我們是戰(zhàn)友，也是最好的朋友，我理解你的心情?？蛇@個疫情很突然，武漢都封城了，很嚴重。國家的大事，政府的倡導，不能違背，我是黨員呀，要帶頭……”溫洪還沒說完，余小斌就掛了電話。

　溫洪，四十多歲，退伍軍人，先后做過幾種生意，三年前才接手餐飲生意，前兩年都沒賺什么錢，第三年是最旺盛的時期。從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，天天有人定酒宴。就看到過年的生意最好，現(xiàn)在退訂了！這兩天他都輾轉(zhuǎn)不能入眠，估計損失十萬左右。妻子天天在鎮(zhèn)醫(yī)院上班，兒子讀大三，女兒讀小學，父親三年前病逝。母親每天上午買菜做家務，下午和老朋友轉(zhuǎn)耍。

　臘月二十九晚，溫洪一家因與湖北黃岡回鄉(xiāng)的哥哥一家五口吃了團年飯（正月初二，哥哥有點發(fā)燒咳嗽），成為疑似冠狀病毒者，在醫(yī)院隔離觀察。初三，除妻子小霞值班沒參加聚餐外，溫洪一家有四人被隔離了，哥哥一家其余四口也在家隔離。

　一聽說隔離14天，大家都蒙了。

　溫洪住的小區(qū)有兩家人被隔離，社區(qū)有人監(jiān)督，也幫買一些生活用品。醫(yī)生每天去看望兩次，測量體溫，問是否咳嗽。他家住2棟三樓，另一家住4棟六樓，沒有電梯。工作人員每天爬樓梯很辛苦。

　每天，溫明做飯、看手機上的信息、陪女兒做作業(yè)。母親看電視，兒子在房間玩手機、看書。

　正月初五，兒子小鑫站在窗前，對父親說：“爸爸，目前口罩緊缺，我看見從樓下過的一個老人戴的口罩是用桔子殼做的。我同學姐姐在外國旅游，買了些口罩回來全部捐給了湖北的醫(yī)院?！睖孛飨肓讼耄骸澳銒寢屷t(yī)院的口罩也緊缺了，家里只剩幾個了。你奶奶手巧，她做口罩的視頻可以發(fā)出去，讓更多的人學?！庇谑牵胰藴蕚渥隹谡?，奶奶看了看家里的口罩，拿出紗布、針線、剪刀，小鑫說中間放一層保鮮膜，在紗布上灑點酒精。經(jīng)過幾次試驗，大家滿意的自制口罩視頻完成了。

　初六，余小斌在微信里給溫明語音留言：“我完全理解政府取消一切聚會活動的舉措。初四我們就在家里，一桌人，給兒子兒媳舉行了婚禮，親家也理解。兒媳娘家?guī)讉€是從外地來的，都在家自覺隔離。兒子兒媳都去當志愿者了。我表妹是瀘醫(yī)的醫(yī)生，都去馳援武漢了。我都想為武漢捐一車蔬菜，又太遠，不曉得到該做點什么……”

　初七下午，小鑫又對溫明說：“ 爸爸，我是學醫(yī)的，很想到就近的醫(yī)院幫忙?！睖孛髡f：“你大爸還沒確診，我們要好好待在家，兩周后才能出去?！睖孛骱蛢鹤恿牡脑掝}也越來越多了，小鑫有時也從房間出來和大家一起看電視新聞。溫明很高興，往年的寒假，兒子與同學一起聚的時間多，在家吃飯都在看手機?，F(xiàn)在兒子想做有意義的事了。

　正月初九，隔離第七天，母親站在窗前，跺著腳說：“一個星期了，我要出去，我要出去，想去小區(qū)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幾十歲了，從來沒被關過……”母親想她的老朋友了，溫明看到母親的眼睛都紅了，心里很不是滋味，就陪母親聊天，給她說了當前防疫的形勢。女兒小玥說：“爸爸，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和粉蒸魚，哥哥想吃媽媽做的豬兒粑！”社區(qū)人來了，溫明請他們又買了些吃的。第二天，排骨買到后，張阿姨跑了幾處才買到草魚。妻子小霞，利用換班時間親自買葉兒粑粉，做了二十多個豬兒粑，正月初十上午就開著車回到縣城，只能戴著口罩在家門口和家人聊一會兒，把豬兒粑放門口就回單位去了。小玥在窗前看著媽媽離去的背影，哭了，大聲說：“媽媽，我們愛你，注意安全！”

　中午，大家吃著豬兒粑，溫明的粉蒸魚還沒上桌，母親感覺自己不舒服，有點咳嗽，一量體溫38.5度。溫明趕緊給每天來量體溫的醫(yī)生打電話，醫(yī)生說，年紀大了，有些感冒和病毒肺炎不好區(qū)分，還是送醫(yī)院檢查吧！

　溫明不敢出去，隨即給妻子打電話。小霞趕到縣醫(yī)院，醫(yī)生看了拍的x光片后，說要轉(zhuǎn)到市定點醫(yī)院確診。小霞立即開車回家，叫老公拿了婆婆和自己的生活用品，到了市醫(yī)院，住了一晚。溫明很擔心，剛才哥哥被確診是冠狀病毒者，雖不嚴重，也擔心，不要讓母親知道了。老年人抵御力差，萬一感染了，怎么辦？他坐立不安，想想母親，父親和她的感情不好，原來在農(nóng)村吃了很多苦，節(jié)衣縮食供兩兄弟讀書，又把三個孫子帶大了。過度勞累，自己身體不好了：風濕病、支氣管炎、胃炎、腰椎追盤突出，背都駝了。去年才動過一次大手術。八年前帶小玥才到縣城同自己住的。自己一直都忙，每天早出晚歸，難得給母親聊幾句，都沒有耐心，有時還兇她。想著想著，溫明眼淚就流出來了。他幾次給妻子打電話，問病情。第二天母親就出院了，醫(yī)生說老人心情不好，容易感冒，加上支氣管炎，肺部不夠清晰?？h醫(yī)院用車把母親送到家?；丶液?，母親再也不說出去了，脾氣也沒有那么暴躁了，對兒媳看法也變了。

　隔離的日子，溫明思考了很多：仔細看看年過七旬的母親，臉上的老年斑越來越多，頭發(fā)快白完了，以前對爸爸也不夠耐心，兩爺子常吵，真后悔！兩個孩子自己管得很少，溝通不多；不要只為了所謂的事業(yè)，不顧自己的身體，自己倒下了，一家人怎么辦？這次，那么多醫(yī)生護士在一線拼命戰(zhàn)斗，看著那些圖片就流淚，以后醫(yī)患關系該有改善了吧？四年前妻子被病人打一耳光的事還歷歷在目；同行里，也有一些人為了賺錢，不顧食材質(zhì)量，自己還是堅持不賺昧心錢；2003年的非典也與現(xiàn)在的病原相似，武漢華南海鮮市場給國家和人民帶來多大的危害呀！那些被病毒感染死亡的人，牽動多少個家庭呀……我打算捐兩千元，表表心意！

　小鑫也長大了，也在思考，他在日記中寫道：

　“這次疫情，讓我們看到了科學醫(yī)療體系的重要性。在初期，武漢醫(yī)療資源緊缺。醫(yī)療問題的核心是什么呢？醫(yī)療資源的更加合理的分配？關鍵時刻醫(yī)療資源的調(diào)度能力？疫情過后，等待著我們?nèi)ヌ剿?。第二，我們不能按時開學，“線上教育”很重要。傳統(tǒng)的學習也要加速轉(zhuǎn)型。以前知識傳播只能在教室才能發(fā)生的，而現(xiàn)在一個老師可以在線上給來自全國各地的上萬人乃至幾十萬人授課，體現(xiàn)了線上教育的優(yōu)勢。還有線上辦公?；ヂ?lián)網(wǎng)越來越重要了。但那些家里沒電腦的山區(qū)孩子呢？每天盯著電腦手機學習，學生的視力肯定下降。 唉！第三，這幾天，被病冠狀毒感染死亡的人數(shù)越來越多！被感染的李文亮醫(yī)生也離世了……現(xiàn)在，我打算考研讀博了，學更多的知識，像醫(yī)學專家鐘南山、李蘭娟等那樣，為更多的人服務……”

　小鑫站立來望望外，對爸爸說，明天隔離期就滿了?。罟庥ⅲ?/p>

　作者介紹

　楊光英，四川瀘縣人。瀘州市作家協(xié)會會員，瀘州市評協(xié)會員，四川省作協(xié)會員。堅持業(yè)余創(chuàng)作30多年，有數(shù)百篇散文在各級報刊發(fā)表，合著《逝水留香》，出版?zhèn)€人散文集《心境向暖》。喜歡與書本寫作為伴，與音樂旅游交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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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：成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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